沈曄這句話讓我心裏咯噔一下，突覺一直以來我只在關註自己的仇恨和傷痛，希望他能陪我左右，幫我，分擔我的憂思，竟一直忽略了他在朝廷那麽多年，定也有許多煩悶愁緒想找人傾訴。

正想細問他，卻聽車夫道：“將軍，到宮門了。”

到了宮門口便不能再繼續行車了，我與沈曄前後腳下了馬車，在宮人的帶領下前往金鑾殿外等候傳召。

記憶中來過衛王宮兩次，但從未來過這座衛國朝廷中最重要的宮殿，它在百級階梯之上佇立，立高處而現宏偉之狀，讓等候的人仰望的同時敬畏感也油然而生。

我與沈曄靜靜地在殿外等候宣見，約莫等了半個時辰，終於聽到：“宣~大將軍沈曄、民女念仇覲見~”

我與沈曄對視，他用口型告訴我：別怕。

我點點頭，跟在他身後走進金鑾殿。

金鑾殿果然如傳聞般金碧輝煌而又莊重肅穆，兩側站著文武百官，統一面對殿前低著頭，將一個國家最高的崇拜都給了殿前座上之人。

按禮，我與沈曄進殿時都要低著頭表示敬畏，沈曄在下跪行禮後即可端正身子，而我身為平民，除非皇上要求，否則不得擡頭與他對視，由是我只能感受到秦楚陌端坐在金鑾殿上，同時也感受到一陣莫名的壓力逼著我心跳越來越快。

我與沈曄先後跪下，依法行禮。

“臣沈曄。”

“民女念仇。”

“參見陛下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

我們行完禮後，秦楚陌遲遲沒有說話，殿上瞬間一片死寂，靜得像一根頭發掉在地上也能發出刺耳的雜音。

良久，終於聽到秦楚陌說話，若是沒有聽錯，聲音中似乎還有些微的顫抖，但很快被他壓下，他說：“擡起頭來。”

沈曄行完禮後便直起身子了，固他這句話定是對我說的。

我心中一蕩，覆而想起沈曄跟我說的話，便也無所畏懼，緩緩擡起身子，在與他對視時我看到他眼中的驚訝，我知道，他認出我來了。

我眼中微帶笑意與他對視，衛國，我回來了，被奪走的一切，我要全部奪回來。

我們僅對視片刻，他已將目光收回，對著文武百官道：“此次蜀衛大戰，耗時兩年之久，沈將軍在邊境實在是勞苦功高，朕代衛國子民，謝謝你。”

沈曄道：“微臣惶恐，一切盡是微臣分內之事。”

“傳朕聖旨，大將軍沈曄精忠衛國，義肝忠膽，封護國大將軍，賞黃金千兩。”

“謝陛下隆恩！”沈曄領賞叩謝。

殿內又恢覆片刻安靜，後秦楚陌問：“這位念仇姑娘，便是那位名震四方的蜀國女商人？”

我行禮道：“回陛下，正是民女。”

“你既是蜀國商人，怎會為衛國而戰？”

秦楚陌明知故問，是因為在場所有知道我念仇身份的人都會有此一問，所以特地由他的口問出來了。

“回稟陛下，民女雖在蜀國做了些微薄生意，然實則是衛國人。兩國交戰，自然要回母國而戰。”

“噢？原來如此。此次蜀衛交戰，蜀國主帥陳昊申據說是個冷血且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，我軍幾次惜敗，皆是拜他所賜。此次衛國將士能凱旋而歸，與你在戰場上手刃了他有莫大關系，功不可沒。”

他說罷，摸著下巴做出沈思狀，最後道：“傳朕聖旨，衛女念仇巾幗不讓須眉，沙場斬殺敵方主帥，功不可沒，封三公尚書，賞黃金五百兩。”

“謝主隆恩！”我俯身叩拜。

三公尚書在所有尚書職位中屬最低級，差事也是苦累很少有人願意做，但這實在是我最夢寐以求的差事，因三公尚書掌的是獄事，所有在牢獄之中的人，三公尚書都可提審，所有獄事案卷，三公尚書都可查閱！

他命令一下，殿中立馬冒出些細細密密的議論聲。能參加朝會的官員品級都不低，自然是不大看得上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，但若是我任命，便是衛國史上第一位女尚書，開國頭一遭，自然會引起頗多爭議，但還好沒人立即站出來反對。

我還在竊喜，又聽秦楚陌喚來戶部尚書問：“現京城府院中，可有現成的院子可供三公尚書居住?”

戶部尚書想了想，答：“現下只有城西荊府是現成院子，但已荒廢多年，三公尚書要住進去，怕是還得重新修葺一番。”

秦楚陌默思許久，我聽到可能會將荊府賞給我心也提到了嗓子眼，祈禱著千萬不要出差錯！

“如此，就勞煩愛卿自己修葺了?”秦楚陌道。

我趕緊俯下身行大禮道：“謝主隆恩!”

朝會之後，沈曄徑直將我送往聞爵商行。入城前本打算住在他府上，但我告訴沈曄，畢竟從現在起在臨懷城也是有臉面的人物了，寄人籬下不大威嚴，還是回我自己的商行妥當。

馬車在商行前停下，我進店前突然起了玩鬧心，讓沈曄將他手上祖傳的玉扳指借我一用。

我走進商行，一店員趕緊走過來問：“姑娘公子，是存銀還是典當？”

我環視店鋪周圍，修得還算古樸雅致，對他道：“先典當，勞煩您看看這個玉扳指值多少錢?”

那店小二接過玉扳指仔細打量，突地挑眉眼中放光，下一秒卻又變成嫌棄的模樣，道：“這玉扳指成色不夠通透，頂多值個八十兩。”

荒唐，我心中大罵，與沈曄對視一眼，他亦是淡笑不語。我氣極反樂，饒有興趣問：“才八十兩?不會吧，這玉扳指我們家已經傳幾代了，至少也得值個三百兩吧。”

他吧唧嘴不耐煩地道：“說你不懂行你還不樂意，不管你傳了幾代，這扳指它就值八十兩。”

我點點頭沒接他的話，在店中慢悠悠閑逛打量起其他的物件來。

我指著一尊彩陶佛像問價格，那店小二立馬上前道：“這個得一百二十兩。”

“我可以用那玉扳指換這尊彩佛麽?”

“這姑娘你說笑呢!這彩佛一百二十兩，你那玉扳指才八十兩，哪能抵呢?抵不了抵不了。”他歪著頭連連擺手。

我默不作聲，他雖方才一副嫌棄模樣，現在卻又貌似不經意地一直給我吹耳邊風：“怎麽樣，這玉扳指你決定抵了麽?”

“姑娘我給你說，咱們聞爵商行在這臨懷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商行，絕不會亂給你喊價，你要拿到別的商行，那頂多給你七十兩!”

我挑眉點頭，面無表情道：“好，我把玉扳指抵了，簽字畫押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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